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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连线》发文怒怼这句话:“互联网依然不败”

作者简介:扎克·杰森(Zak Jason)掌管《连线》的研究团队,负责监督印刷品、网络和视频报道的事实核查。他还编辑《连线》的专栏。他为《纽约时报》杂志《页岩》和《卫报》撰写了从恐怖主义到基兹波普的文章。

 

经典评论和标题本身已成为一种模因。“互联网依然不败”这个观点,虽然看起来无害,但一项最新的研究揭示了其暗黑寓意。


大船卡在苏伊士运河、奥普拉挥手告别梅根和哈利、天线宝宝在太阳宝贝赞许地注视下彼此怒吼、唐纳德·特朗普分享了一幅抨击跨种族运动员的照片......这些模因(meme,即文化传播中“类似基因遗传”的一种模仿现象,也称为“文化基因”,文化的基本单位)不仅统一概括了2021年的疯狂,也统一显示了一直在我们和无数人身边存在的一句话:“互联网依然不败。”

你肯定见过这句话,也许你还没读过(祝贺你的理智)。这是一个非政治的、非道德的、类似lol( laughing out loud,大笑,网络常用缩略语)的替代品。“互联网不败”是一个关于互联网的网络短语,无处不在或无处存在,意味着一切或什么都不是。

互联网依然不败——我越是读这些话,它们就越是让我担忧,不仅仅因为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陈词滥调,更是因为它经不起推敲:互联网的连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或谁,是它的对手?也许是我们自己。但是,为什么我们中的许多人如此高兴地提醒自己,我们已经打败了自己?那么,打败互联网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对这句话的蔑视也是因为它背后的情绪。

“互联网依然不败”的真正令人担忧之处在于,它最常被用于轻松的环境中,却暴露了我们网络生活中的最深的黑暗,一种我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麻木的黑暗。


找出处

对“不败的互联网”一词的搜索表明,这个短语现存最早的提法可能是来自西雅图的影评人兼模因勋爵蒂莫西·霍尔(Timothy Hall)(@peoplescritc)。2013年8月12日上午,他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个怒容满面的NBA迪纳摩队球员拉塞尔·韦斯特布鲁克的信息,该球员从街机经典版《凡人快击》中用Photoshop复制到角色选择屏幕上,标题为“互联网依然不败”。

这是一种教科书式的用法。好心的霍尔说,从那以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社交媒体和群聊中提到这句话。对他来说,这句话涵盖了“互联网是世界上最大的均衡器”。

“你可以成为波托斯,”他说,“或者你可以是一个足球妈妈,在一场比赛中大喊大叫,却不知道你正在被拍摄。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模因。也许是波托斯把你变成了模因,也许是我14岁的侄子。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时代,你只需要乘风破浪,让互联网打败你,直到下一波浪潮轮到别人。”

但霍尔不能因为创造了这个短语而受到赞扬;他表示,自己一定是从互联网上的某个人那里学到的。他补充道:“如果有人声称发明了这个短语,互联网会打败他们。这也是它的美妙之处。”

对于像霍尔这样的社交媒体用户群体来说,“互联网依然不败”从表面上看,这是一种快乐的简单表达,或者说是对一个更快乐的互联网时代的怀旧。

查尔斯顿学院互联网文化教授、《世界制造的模因》一书的作者瑞安·米尔纳(Ryan Milner)说,这句话可以追溯到一个时代,大约在2003年到2013年,当时互联网正在发展,“这还是一个不按现实世界的规则运作的地方,可能会超越现实世界的规则。”

那是早期YouTube和留言板的全盛时期,比如4chan和Reddit,“你会看到一系列的亚文化活动和内容创作,成为那些喜欢上网的人的论调。”

因此在2021年,人们对关于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他的拳击手套的大量模因,或者你的秋季计划和Delta变体之间的不一致等内容,会评论说“互联网依然不败”,因为它让人想起了——网络生活似乎不是关于大屠杀的现场直播和算法驱动的民主死亡,而是关于rickrolling(常被用作以一种恶搞、无害的方式来表明严重的安全漏洞)和lolcats(笑猫,常用作"发送到网络讨论的图片")的,“这是一种对早期集体创新精神在网上重现方式的欣赏。”

米尔纳补充说,人们也使用这个短语作为“对他们在网上遇到的随机性做出反应”的一种方式,“是由电视另一端的真人制作的。但我们只是看到了有趣的画面。因此,我们不是说‘来自威斯康星州麦迪逊的蒂姆仍然不败’,而是倾向于把所有人的一切都当作‘互联网’来处理,好像这是一种奇异的神秘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句话是集体主义者对网络上精神错乱的个人主义的反抗。

“互联网依然不败”这句话美化了背景、细微差别和想法的不同。

 

背后的潜台词

尽管这个表达可能显得生气勃勃、平均主义,但它的底色要幽暗得多。一方面,“互联网依然不败”,也是米尔纳和其他互联网文化学者(Whitney Phillips)称之为“拜物教扁平化"的一个征兆。这是互联网用户关注模因或推特本身的倾向,并没有考虑它是如何或为什么被创造的,是谁或什么被描绘和分享的故事,或者谁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

“隐藏你的孩子,隐藏你的妻子”这首歌贬低了原始剪辑中的那个男人,还有假装喝醉的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都是恋物癖的标准例子。

这样来看,“互联网依然不败”没有考虑到背景、细微差别和思想的不同。米尔纳说,“不败”这个短语通常是“对立和尖刻的”,而且“它营造了一种气氛,在这种气氛中,你对自己的作品、所说的话多么有趣,以及无论你说什么、有多少人回应,都被视为一种竞争。”

当然,其他几十种流行的模因和对模因的回应中都包含了背景消除和无情的竞争:分心的男朋友、银河大脑、斯沃尔·多格vs.温顺的多格、某某“醒来后选择了暴力”。

但是,尽管这些都在庆祝一个共同的敌人或模因本身所嘲讽的想法的失败,但什么让人如此呢?“互联网依然不败”——令人泄气的是,它庆祝了我们自己的集体失败。互联网的未声明的、被击败的对手是我们,这些用户都在消费,并且这个短语经常作为回应的模因。但在内心深处,我们都明白,我们也是互联网的一部分,是填充它、生成它的内容和创造它的人。

正如波士顿学院哲学教授兼现象学家杰弗里·布洛赫(Jeffrey Bloechl)告诉我的那样,互联网上出现的任何问题“都可以追溯到我们人类在制造互联网时做过或没做过的事情。”

他补充道,毕竟,人类设计互联网的目的是无限的。“如果严格地说,互联网从根本上讲是数学的,那么它本身就不可能成为任何限制的来源。”按照这种逻辑,没有办法不怀疑,互联网释放出一种不败的力量,一种能够超越我们自身身心极限的力量,我们是否也释放出了“一种改变我们的力量”,战胜人类境况的力量?

这就是这句话的可怕之处:没有比“互联网依然不败”更让人难以忘怀的了,这是技术不可阻挡地渗透到我们存在的每一个结构中的升华。这些话清楚地提醒我,我所身处的互联网正在打败我。

在我读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注意力并不是放在我的妻子、幼女、朋友、家人、同事、风吹得窗户格格作响或我的呼吸上,而是放在那些没有脸的陌生人对尼基·米纳杰表弟的朋友说了些什么,还有我应该对不知名的陌生人说的关于Nicki Minaj表弟朋友的什么俏皮话。它只存在于我光滑、破碎的大脑中,一个被互联网破坏的大脑,我认为这是互联网想要我思考的方式。

“互联网依然不败”的潜台词是一个模糊的禅宗教条:“我们对自己依然不败”。是的,它说明了人类利用互联网以集体幽默征服个人的能力。但这也说明了我们是如何被互联网的力量——我们赋予的力量——所驾驭,并感到无能为力。这句话似乎只会使这一不幸的现实永久化。
 

认知有待升级

认识到这一点也可能是夺回权力的第一步。它告诉我们,我们经常在最愚蠢的情况下使用这些词,即使我们所有人似乎都可以抛开我们的许多差异,聚在一起嘲笑“有人用新冠病毒疫苗的假症状掩盖了睾丸肿胀的性病”,但仍有人会说“互联网仍然不败”。这提醒我们,我们不断地在网上磨蚀我们的人性。

从这个意义上说,“互联网依然不败”是一种言论谴责本身所谴责的行为。一个人输入这句话,这句话可以让其他人了解我们已经无时无刻都在网络上,但也提醒我们,我们有一个选择:我们可以直接掉入不假思索的潮流,让互联网保持不败,也可以把我们的认知升级。

 

专家简介:

瑞安·米尔纳博士:查尔斯顿学院传播学副教授。他研究在线互动在社会、政治和文化方面的重要性。他是三本书的作者和合著者:《世界制造模因》、《矛盾的互联网》和《你在这里》。

惠特尼·菲利普斯博士: 锡拉丘兹大学传播学和修辞学研究助理教授。她是三本书的作者,最近的一本书是《你在这里:引导两极分化言论的实地指南》、《阴谋论》和《我们被污染的媒体景观》,是与查尔斯顿学院的瑞安·米尔纳合著的。